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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医历经数千年，依然发挥着巨大作用，靠得就是一辈辈中医薪火相传，创新发展。为此，我们推出专栏介绍当今中医贤达的人生经历，启迪后学，促进事业发展。本期为中医榜样第16期。

⊙作者：楼绍来⊙编辑：小余

柯雪帆，男，-，江苏常熟人。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、名师工作室导师、专家委员会委员。17岁从师学医，上海中医学院第一届毕业生。历任上海中医药大学伤寒论教研主任，中华中医药学会仲景学说专业委员会委员、顾问，中医药类规划教材编审委员，上海市中医药学副理事长兼内科分会主任等职。曾获部级科技进步二等奖，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。主要著作有：《医林掇英》、《伤寒论选读》（全国规划教材）、《中医辨证学》、《中医外感病辨治》、《疑难病证思辨录》、《伤寒论临证发微》等。

30多年前，柯雪帆教授40岁左右，正当年富力强，参加了医疗小分队，赴皖南山区的黄山公社。与柯教授同去的还有今已谢世的著名老中医夏涵、吴翰香等。黄山公社在新安江源头，山北的水汇入长江，山南的水流入钱塘江。当来到浙皖边界时，他有感而发，写了一首小诗。

满怀东海浪，轻度昱山关。

穷溯新安水，枫香叶叶丹。

柯教授等5人小组，被分配到地势最高的岗村。到达后，他们除了背着药箱巡回医疗之外，最新鲜的事就是上山采集药草，制成标本，回来则辨识草药的形态，学习草药的功能，还把一部分草药移栽在住宅附近。绝大多数草药在中医药书上早有记载，但有些却未被重视，有些则是利用了它的某一部分作用而忽略了另一部分功效。在巡回医疗中，草药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，其中有些是未被认知的。如新鲜仙鹤草捣烂外敷治疗火烫伤效果很好，2度烫伤三五天就能痊愈；新鲜鸭跖草（60克）煎汤服有很好的退热效果；一点红治疗腹泻；鲜酢浆草、鲜茜草根捣烂外敷，治疗软组织损伤，一天就能消肿止痛；新鲜山海螺根（一称羊乳参）外敷治炎性肿块，亦有良好效果。农村确实是应用中草药的广阔天地，新学到的本草知识很快就找到了用武之地。

一次，柯教授巡回到深山农家梅村大队，村里的梅花至今留在他们的脑海里。见一54岁的妇女脸眼及全身浮肿，口唇明显紫绀，轻度黄疸。自诉哮喘反复发作将近四十年，咳嗽、咯痰多年，紫绀，浮肿，丧失劳动力已一年。诊断属于肺源性心脏病，郁血性肝肿大。当时药箱里除了氨茶碱药片之外，没有适用的药物。时值初春，向阳处已经百草青青。柯教授就地采集鱼腥草嫩芽、蒲公英嫩芽与地丁草、车前草嫩叶各一把，总量约半斤，嘱其煎浓汁服用，嫩叶亦可嚼服。同时给服氨茶碱药片。当时感到未必有效，但舍此别无良方。想不到一周后，她的症状明显好转，全身水肿消退，黄疸消失，紫绀减轻，肝肿大缩小，肺部啰音明显减少。更想不到的是两个月之后，竟然能步行四五公里来到医疗队住处亲自道谢，说她已经能够参加采茶劳动，拿到了不少工分。这样的重病，为什么仅用几味草药就能很快见效？可能是新鲜药草，特别是春天刚发芽效果更强的缘故。

柯教授他们经常去采药的一个山谷，山石突兀，山路崎岖，绿树掩映，一条小溪顺高山流下，蜿蜒曲折。高山深处不过二三户人家，而风景极佳。小村因溪而得名“浮溪”。这里盛产茜草根、天葵根与酢浆草等，这些新鲜草药，捣烂外敷，对骨折的止痛、愈合、消肿能起很好的作用。柯教授在小岭下村曾遇到一老农，65岁，受钝器所伤，左足背肿胀疼痛不能行走，皮肤已有擦破，经触诊检查，诊断为第三跖骨骨折，就用当时当地新鲜的茜草根、天葵根与酢浆草三种草药，加白糖少许，一起捣烂，敷在肿痛处，再加小夹板固定。三天后，疼痛消失，肿胀减轻，七天后能够走路，参加采茶劳动，两周后基本愈合。治愈病人后的愉悦，加上山景令人陶醉，柯教授当即诗兴勃发，填了《清平乐》一首：

阳光前导，曲曲清溪笑。

明灭群山云轻绕，有勇何嫌路峭。

丛林偏爱清幽，青山踏遍方酬。

壮士、险峰、奇药，互相辉映争道。

柯教授说，巡回医疗中最紧张的是治蛇咬伤，药是就地取材的新鲜草药。一个深秋的夜晚，刚刚入睡，突然有人来敲门叫看病，说是相邻的直午村一个青年给土必溜（蝮蛇）咬了。柯教授立即起身，挖出几枚移栽在院子里的七叶一枝花根，背上小药箱出发。尽是山间小路，上陡坡时要用手攀爬，手足并用，下陡坡更加惊险。长期在大城市生活的柯教授不惯走山路，更别说是在夜行了。相伴同行的青年医生小时为前导先下去，站在一个比较平缓的地方张着手臂拦护着，柯教授才敢冲下去。不知走了多少路，抵达直午村时已近半夜。病人被咬伤已超过16小时，伤在右拇趾，趾跖关节背侧，局部肿痛明显，肿胀已蔓延到膝关节以上约15厘米。看过病人，柯教授马上打着手电筒出去采草药：乌桕嫩叶一小筐，半边莲一小筐，生南星根一大个。回到病榻旁赶紧作了医治处理。当晚柯教授就睡在病榻旁，只隔一层竹帘，病人的一动一静、一叹一息都听得清清楚楚。第一次治疗这样严重的蛇咬伤病人，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，怎能睡安稳呢。正当迷迷糊糊有些睡意起来，却见晨光熹微透进窗来，柯教授等即去探视病人，病人微微一笑，说感觉好多了，他们这才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。果然病人右下肢肿胀开始明显消退，神清气爽。估计不会再有问题，才背起药箱返回住处。他们曾治愈过好几个当地被蛇咬伤的病人。柯教授也有一首《清平乐》记此难忘的星夜出诊：

夜山壁立，新月透山隙。

肩背药囊神奕奕，足下浑忘跛躃。

为了贫下中农，一宵鏖战从容。

赢得病人一笑，归来旭日彤彤。

柯教授回忆说，一年多的山区巡回医疗，并不是天天紧张，那时也有柔情蜜意。那年春节，他一人留驻山区，农家都在忙着过年，病人骤然减少，他仍坚持例行的巡诊。有一天早晨他独自行走山路，走到山脚下，只见山高月小，云淡绵邈，流水淙淙，林深泉远。此时思乡之情油然而生，他思念自己在沪地的亲朋故旧，他们的音容笑貌生动地浮现在眼前，心情有点凄然，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，动情处他便吟成七律一首“巡回医疗途中怀念亲友”：

山高云幻日悠悠，举酒赠诗几度秋。

曲曲羊肠常独往，娟娟兔魄曷能留。

泉声汩汩传新谱，岚影幢幢记旧游。

莫道山深林密处，一花一叶向东流。

多年过去了，柯教授越来越渴望原班人马再度聚首，一起回忆过去的峥嵘岁月，朝花夕拾，把当年的得失以书面形式记录下来。确实，这是多么有意义、多么趣味盎然啊！可惜的是，如今这班人马的大部分人都已谢世了，物是人非，岁月奄忽，这个心愿再也不能实现。忆及于此，不禁令人泫然。

[本文来源：《中医药文化》年第5期，由中医传承辅助平台（TCMISS）编校发表，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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